大食是唐朝对阿拉伯帝国的称呼。在穆罕默德的伊斯兰帝国兴起前,中原就与同代的阿拉伯人发生了联系。在唐朝高宗朝永徽二年(651年)大食帝国消灭了萨珊王朝(今伊朗)同年大食就派使者来到长安。此后,随着大食势力继续东进,整个帕米儿高原基本成为大食的势力范围。唐与大食的接触日益频繁。因为当时世界的大国只有唐与大食,所以两强的交流对世界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显庆五年(660年)摩维亚继位,建立了乌梅雅王朝,因其服饰崇尚白色,我们称他为白色大食。在天宝八年阿拉伯另立阿拔斯为王,都城在底格里斯河边(今伊拉克巴格达)因其服饰崇尚黑色,我们又称其为黑衣大食。现有史料中与唐朝争斗的就是黑衣大食。在其灭掉波斯王朝后,继续向东,不可避免地与唐朝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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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食的东进产生的蝴蝶效应引发了中亚地区的政治格局的大变动,在中亚地区被黑衣大食(下称大食)灭掉,或、受到威胁的国家纷纷向唐朝请求庇护。八世纪初,唐与大食已经发生过两次小规模的军事冲突,一次发生在开元三年(715年〉,一次发生在开元五年(717年),这两次事件还与吐蕃有关。其格局是,以大食为主,联合吐蕃,同唐朝对抗,谋取唐在中亚的属国,排挤唐朝势力。因为唐朝势力在中亚的兴衰,直接地影响着伊斯兰教在该地区的传播。十分有趣的是:另一次所谓“渡泸之役"也是吐蕃与大食联军为一方同唐军对阵的。所不同的只是后一次战役以吐蕃为主力而已。
其中开元三年之战,其导因是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拔汗那国傀儡发兵攻略该国。拔汗那王兵败奔安西求救。拔汗那是唐的属国,唐理应出师。
“何当千万骑,飒飒贰师还”
怛罗斯战役的前一年,也就是公元750年,大唐帝国在亚洲内陆的威势达到了顶点,如同日后《资治通鉴》所记载的,“是时中国强盛,自安远门西尽唐境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天下富庶者无如陇右”。大唐帝国成为整个塔里木盆地和伊犁盆地的主人,以及塔什干的宗主,帕米尔(“葱岭”)谷地与克什米尔的保护者。作为安西节度使的大唐名将高仙芝刚刚在帕米尔高原“深入万里,立奇功”,对吐蕃势力取得了一系列惊人的胜利,这为他在西方赢得了“中国山地之主(阿拉伯语:Sāhib jibāl al-sīn)”的美誉。而高仙芝衣披鳞甲、身跨青海骢(一种古代宝马)的飒爽英姿,也令“诗圣”杜甫赋诗一首《高都护骢马行》,以表敬意。
也是在公元750年,唐朝在中亚最大的竞争对手阿拉伯帝国(唐称“大食”,来自波斯语Tazik,今译“塔吉克”)经历了改朝换代的剧烈动荡。自747年一个获释奴隶阿布·穆斯林率众在呼罗珊(今伊朗东北部与中亚南部)起义到749年,历时两年,倭马亚王朝军队迅速溃败。起义者占领库法城后,于749年年底在库法清真寺宣誓拥戴阿布·阿拔斯,是为阿拔斯王朝的第一任哈里发。由于这个新王朝的旗帜尚黑色,在中国史籍上被称作“黑衣大食”。750年1月,倭马亚王朝的军队在底格里斯河上游支流扎布河畔覆没,末代哈里发麦尔旺二世西逃,8月在埃及遭阿拔斯军队追杀而死,倭马亚王朝宣告灭亡。
阿拔斯王朝建立之初局势不稳,自称“萨法赫”(屠夫或仁慈、慷慨的人,双关语)的阿布·阿拔斯致力于扑灭和铲除前朝余孽,残忍地设计屠杀了倭马亚家族80余人;倭马亚王朝历代哈里发的陵墓也遭到破坏,尸体或被鞭打或被焚毁。由此引发的国内动荡亦波及了8世纪初刚刚被阿拉伯人占领的中亚河中地区(指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地区),驻军哗变,各土著王国(唐称“昭武九姓”)也乘机响应。这是因为阿拉伯帝国向来对各中亚属国横征暴敛,实行竭泽而渔的政策。据10世纪中叶波斯历史学家纳尔沙喜记载,呼罗珊总督逼迫布哈拉(唐称“安国”)赔款100万迪拉姆,其数额相当于布哈拉五年的税入;又强令撒马尔罕(“康国”)一次缴纳200万迪拉姆,以后每年交纳20万迪拉姆以及3000“头”奴隶(每头奴隶折价200迪拉姆),各国负担十分沉重。
为应对帝国东部边疆的变乱,阿布·阿拔斯委派阿布·穆斯林出任呼罗珊总督。这位开国元勋位高权重,驻节木鹿(土库曼斯坦马雷州的一个古代绿洲城市),号令一方,颇具势力。他命令手下大将齐雅德·萨里率领新王朝的统治支柱——精锐的呼罗珊军队——进入河中地区,镇压了布哈拉等地的叛乱。
与此同时,唐廷也企图利用大食国内的混乱形势,全面恢复阿拉伯人进入中亚前唐朝在葱岭外的势力范围。高仙芝遂率兵首先进攻在大食的中亚属国中地位最重要的塔什干(石国)。这个国家农业发达,地处中亚商贸中心与交通枢纽的特殊地位,原来曾臣服于唐朝。但那个向唐称藩的国王已被降为石国副王;时任国王鼻施特勒是大食册立的。750年唐军攻陷石国都城;第二年初,高仙芝将前石国国王一行带入长安,斩于阙下。诗人薛能在《拓枝词》中写道,“悬军征拓羯(即石国),内地隔萧关。日色昆仑上,风声朔漠间。何当千万骑,飒飒贰师还”。对此役赞赏有加。
怛罗斯之战,此战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唐帝国与阿拉伯帝国之间的一次正面碰撞
“汉家兵马乘北风,鼓行向西破犬戎”
不料,唐廷凯旋盛典余音未终,边关警报已千里传驿,飞报长安。高仙芝的军队劫掠石国,杀死老弱,奴掳丁壮,这导致了新的麻烦。侥幸脱逃的石国王子奔走于“昭武九姓”,极言唐军之残暴,“诸胡皆怒”,而后他又前往康国(撒马尔罕),投奔率军驻扎在那里的大食将领齐雅德·萨里。最终传到安西的消息是大食兵有可能与诸国连谋进攻四镇。为争取主动,高仙芝决定先发制人,御来敌于国门之外。
这年初夏,高仙芝征召安西各镇军队主力向西进发。据郭沫若考证出生在碎叶城(位于今吉尔吉斯斯坦楚河州托克马克市西南)的大诗人李白以“汉家兵马乘北风,鼓行向西破犬戎”的豪迈诗句为从征的族弟李绾壮行。而作为安西都护府下的一名幕僚,著名边塞诗人岑参在大军临行前也赋诗“都护新出师,五月发军装。甲兵二百万,错落黄金光”。极言唐朝军容之盛。
“甲兵二百万”自然是艺术上的夸张。安西大都护府总兵力不过二万四千,至多不超过三万人。除去留守部队,高仙芝率领的汉兵不过两万,从安西都护所在的库车出发,长途跋涉两千余里,在会合了葛逻禄(一个突厥部落)等附属国的军队后,总计约七万(据杜佑《通典》)的唐军于公元751年7月末抵达了石国大镇怛罗斯,并在这里遇到了大食与河中各国联军。怛罗斯也成为继汉代陈汤击灭匈奴至康居(今哈萨克斯坦东部)及李广利远征大宛(今费尔干纳盆地)之后,中国古代史上汉兵所达最远的地区。
在怛罗斯战场上对峙双方的军队服饰迥异,语言不通,武器装备亦大不相同。高仙芝统帅的唐军本部以步兵为主(安西都护府仅有军马2700匹,即使全数出征,按一骑两马计亦不过骑兵千余人)。安西汉军在当时号称“天下精兵之最”,身着著名的明光铠,重量轻而防御力强;擅长使用两面开刃的长柄陌刀。当步兵手持陌刀以密集队形横向列于阵前“如墙而进”时,敌军人马当之皆碎。唐军将陌刀与另一种特色兵器弩相配合,“去贼一百步内战,齐发弩箭;贼若来逼,相去二十步即停弩,持刀棒……过前奋击”,创造了步兵克制骑兵的战法。高仙芝将步军部署在怛罗斯河边抵御敌人进攻,自己则率领少量的骑兵驻扎在步兵阵地之后,作为机动部队,而把战斗力较弱的葛逻禄部队部署在两翼充当警戒部队,以充分利用威力强大的弩射杀敌人。
反观阿拉伯军队,恰恰是清一色的骑兵组成。装备长矛盾牌,配以弓箭和马刀。阿拉伯世界的冶铁业为中世纪之冠,阿拉伯马刀当时即以锋利闻名天下,杜甫在《荆南兵马使太常卿赵公大食刀歌》中就盛赞“吁嗟光禄英雄弭,大食宝刀聊可比”。而阿拉伯骑兵的马匹也占有绝对优势,因为阿拉伯马是世界上最好的马种,游牧的贝都因人相信,真主赋予了阿拉伯马“活跃的北风、力量的南风、高速的东风及智慧的西风”。
以优秀的骑兵纵横亚非大陆的大食军队与依靠陌刀与弩以步制骑的唐军在战场上针锋相对。尽管阿拉伯军队握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各种记载从15万到20万不等),但凭借着武器和训练的优势,高仙芝率领远征唐军仍与之苦战了五日之久,不分胜负。但到了第五天傍晚,灾难发生了,唐朝的盟军葛逻禄部队突然叛变,从东北方向高仙芝军队的后方发动了袭击(此类中亚部落叛附不定,在唐与大食间首鼠两端并不罕见)。阿拉伯军队趁唐军阵脚已乱之机,以重骑兵突击唐军阵线中央,致使唐军全线溃败,令唐王朝的安西精锐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损失惨重,阵亡和被俘各约一半,只有数千人在高仙芝率领下败退,回到安西都护府的驻地。
战后,穆斯林史家大肆吹嘘怛罗斯的胜利。麦格迪西的《肇始与历史》记载:“他们分几次将他们(唐军)各个击败,共杀死四万五千人,俘获两万五千人,其余纷纷败逃”。而艾西尔的《历史大全》的记载则是:“两军大战于怛罗斯河,穆斯林们最终战胜了他们,消灭近五万人,俘获约两万人,残部逃回中国”。可谓是言之凿凿,却唯独对大食军队自身损失语焉不详。这恐怕亦是在前五天的激烈战斗中阿拉伯军队伤亡数字较大不能示人,故而“为亲者讳”罢!
杜环西游
俄国近代历史学家巴托尔德曾认为,怛罗斯战役“决定了中亚细亚的命运”,“中亚细亚应该是中国的,但它却变成了穆斯林的”。这种说法实在言过其实。唐廷在中亚的势力并没因怛罗斯的战败而受到严重损失,怛罗斯战役两年后,唐将封常青即再次远征克什米尔,又一次取得辉煌的胜利。而到了公元754年,“昭武九姓”又一次周期性地倒向唐朝,集体上表请求长安出兵驱逐大食,这也是中亚各国最大规模的请求唐朝出兵中亚,足见怛罗斯战役并未对当时西域政治军事格局造成实质性影响。正因如此,高仙芝虽然兵败怛罗斯,但并未以败军之将受到处罚。他虽然离开了安西,却出任权力较大的河西节度使一职。而后被召回长安,进一步加官进爵为右羽林大将军。
至于大食方面,阿拉伯人对于内部争权夺利的兴趣远比对向东方的征服更大。在怛罗斯战役获胜的齐雅德·萨里向他的上司阿布·穆斯林进献了战利品——一枚举世无双的宝珠。作为奖赏,阿布·穆斯林也任命齐雅德为河中行省总督。但好景不长,出于对齐雅德功高盖主的担忧,一年后,阿布·穆斯林杀死了齐雅德。又只过了一年,出于同样的理由,新任哈里发曼苏尔谋害了帝国东部的实权人物阿布·穆斯林,并镇压了呼罗珊军队的兵变。
实际上,在怛罗斯与唐军发生冲突的并不是哈里发朝廷派遣的政府军,而只是一支呼罗珊的边疆守军。此时的阿拔斯朝廷正忙于解决内政,而后又跟永久的敌人拜占庭展开战争,并未注意到东部边疆有什么战争发生。因此,这次战役并未影响阿拉伯帝国与唐帝国的关系。怛罗斯战役的第二年,黑衣大食即遣使来华,这是阿拔斯王朝正式与中国通好之始。仅在公元753年一年里的,3月、4月、7月和12月,阿拔斯王朝使节就四次进入长安。
怛罗斯战役就这样结束了,但另一段传奇才刚刚开始。唐代著名历史学家杜佑的族侄杜环是战败被俘的唐王朝军队的一员,他作为文官参加了怛罗斯战争。杜环被俘后被带至康国(撒马尔罕),再到阿拔斯王朝首都亚俱罗(Akula,即库法),后又随哈里发使团考察非洲,先后在中亚、西亚、非洲十余国游历和生活过;总计流离大食12年,遍游黑衣大食全境,基本上走完了丝绸之路全程,最后于公元762年附商船从海路回到广州。他把十余年间异域耳闻目睹、亲历亲为的生活阅历真实地记入所著《经行记》中,成为研究中国与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文献和研究中世纪中亚、西亚、北非风物情貌的地理著作,这是一本足以与当时另一位杰出旅行家玄奘的《大唐西域记》相提并论的游历专著。可惜的是,《经行记》早已散佚,没能全部留下来。我们所能看到的,是杜佑在自己的著作《通典》中保留的片段,只有1511字。
杜环在库法城里发现当地已有来自中国的绫绢机杼,还亲眼目睹一些唐朝工匠(金银匠、画匠及纺织技术工)在当地工作,例如京兆(长安)人樊淑、刘泚为“汉匠起作画者”;河东(今山西西南部)人乐陵、吕礼为“织络者”。在历史上,怛罗斯战役结束后不久,中亚的第一个造纸作坊就出现在撒马尔罕,很快美索不达米亚也出现了造纸作坊与纸张经销商,造纸技术是由来自中原地区的工匠师傅所传授是无疑的。时间如此巧合,只能是怛罗斯战役中被俘的唐朝士兵在当地生产纸张并将手艺传给了当地的阿拉伯人及中亚人。平滑柔和、适于书写的中国纸张很快取代了此前广泛使用的埃及纸草、羊皮、树皮等书写载体,西方文明也因此获得了迅速的发展。
当时的阿拉伯帝国对唐人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社会,为此杜环在《经行记》里特地记载了大食法、寻寻法和大秦法这三大在当时阿拉伯世界流行的宗教。历史学家白寿彝曾经把《经行记》对于伊斯兰教的记叙与中国造纸术的西行并列为怛罗斯之战的“两种影响”。
大食法,也就是伊斯兰教。《经行记》是伊斯兰教义之最早的汉文记录。杜环记载道:“一日五时礼天……又有礼堂,容数万人,每七日,王出礼拜,为众说法,曰:‘人生甚难,天道不易,奸非劫窃,细行谩言。安己危人,欺贫虐贱,有一于此,罪莫大焉。凡有征战,为敌所戮,必得升天。杀其敌人,获福无量’。”“其大食法者,以弟子亲戚而作判典,纵有微过,不至相累。不食猪狗驴马等肉,不拜国王父母之尊,不信鬼神,祀天(真主)而已。”生动而准确地描述了伊斯兰教的文化,而“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无问贵贱”,更是真实地描述了阿拉伯世界的典型风情。当时正是伊斯兰教“率土禀化,从之如流”的兴盛时期,大食国内“四方辐辏,万货丰贱,锦绣珠贝,满于市肆”的繁荣经济也给杜环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且杜环的这些记叙完全是他亲眼所见的事情,完全没有虚构的成分。可叹史载大食使者来长安甚多,唐朝却没有使者到达过阿拉伯半岛。真正身历这个当世大国,并且留下记载的唐人,恐怕就只有杜环这个怛罗斯之战的俘虏了。
“大食法”之外,杜环所写的“寻寻法”即祆教(拜火教),是原波斯帝国的国教。“寻寻”即唐译“zemzem”,是阿拉伯人对祆教徒的称呼,意为“私语之人”。祆教近亲通婚,纳姊妹为妻的习俗被有儒家文化背景的杜环视为奇风异俗,称之为“寻寻蒸报,于诸夷狄中最甚”。而《经行记》中记载的另一个宗教“大秦法”指的就是基督教。给杜环印象最深的是当地基督教医生最善于治疗眼病和痢疾,许多病都能有预防的办法,而脑外科手术尤其惊人。当时阿拉伯医学中心在埃及和叙利亚,基督教徒的医生,主宰着阿拉伯医术,杜环称他们是大秦医生,他在《经行记》中这样写道:“其大秦,善医眼与痢,或未病先见,或开脑出虫。”这也反映了当时地中海地区高超的医术。
阿拔斯王朝建立时依靠的军事力量。选自军事资料图书 《穆斯林征服时期的军队》
第一个到达非洲的中国人
杜环的足迹所到之处,已经跟信仰“大秦法”的“拂菻”(东罗马/拜占庭帝国,一说“拂菻”即希腊语对首都的称呼Bolin的唐译)接近了,这些地方的文化中,或多或少也沾染了拂菻的文化气息。而且当时大食和拂菻也征战连年,在大食也一定会有拂菻战俘,而且更有可能和杜环有所接触。杜环的《经行记》里的拂菻国“亦曰大秦。其人颜色红白,男子悉着素衣,妇人皆服珠锦。好饮酒,尚干饼……其俗每七日一假,不买卖,不出纳,唯饮酒谑浪终日”。如实记载了拜占庭帝国人民肤色白里透红,男人穿单色衣服,妇女爱好服饰,喜欢喝酒,吃面包,每七天有一天(礼拜天)休息娱乐的实际状况。
虽然杜环未曾进入拜占庭帝国从而亲身踏上欧洲的土地,但他却是历史上可考的第一个到达非洲的中国人。根据《经行记》的记载,杜环到过的“摩邻国,在勃萨罗国西南,渡大碛,行二千里至其国,其人黑,其俗犷,少米麦,无草木,马食干鱼,人沧鹘莽。鹘莽即波斯枣也。瘴疠特甚。”
这个摩邻国究竟在哪里?长期以来一直是争论不休的话题。比较靠谱的一种说法是,“摩邻”即阿拉伯语“马格里布(意为日落之地)”的唐代译音,“摩邻国”就是今天的摩洛哥。杜环是从巴士拉(即“勃萨罗”)出发,经过苏伊士地峡到达埃及,随后跨越撒哈拉沙漠到达摩洛哥的。在同时代的阿拉伯旅行家笔下,这条道路既有“荒无人烟的沙漠”,也有“沙石遍布的荒野,或怪石嶙峋的高地”。在这条路上虽然“少米麦”,但“椰枣林立”之区不少,椰枣产地“实际上包括(自西向东)一条展开的大腹带”,恰与杜环的说法相合。而整个北非,尤其是利比亚,是基本没有河流的。地中海以产沙丁鱼、海青鱼为盛,杜环讲的“马食干鱼”之情形,也只能是靠地中海边的渔人捕捞。
杜环所在的8世纪的摩洛哥,被阿拉伯人征服的时间尚不足百年,因此,当地在人种上的阿拉伯化是几乎不存在或是不明显的。那里是柏柏尔人、黑人的家园,尤其是广大的村镇,其肤色是黝黑的。比较大的海港城市中才住有白色皮肤的罗马人。即使今天,北非的一些阿拉伯人(如苏丹总统巴希尔与埃及前总统萨达特)的肤色也比叙利亚的阿拉伯人要黑得多,这同千余年来的异族通婚有关。因此,杜环才有“其人黑”的说法。
除“摩洛哥说”之外,亦有人考证“摩邻国”在今天红海西岸的东非厄立特里亚、埃塞俄比亚甚至肯尼亚的著名港口马林迪,迄今并未有定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上述地方都位于非洲大陆。在杜环之前,中国还没有任何对非洲进行描述的书籍出现,足见杜环取得了前无古人的伟大成就。他的人生经历和他编撰的《经行记》,在不知不觉间创造了历史,成为第一个踏足非洲的中国人,直到今天,仍能让人感觉到游历人生的伟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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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更多公元751年正月,一支两万人的大唐联军在越过葱岭后与一支十万人的阿拉伯军队在怛罗斯附件遭遇。远处,双方军队的旗帜飘扬,明亮的铠甲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马匹的嘶鸣划破了死寂的沙场。
一场大唐与阿拉伯帝国的殊死厮杀即将登场。
在此之前,我们先将目光折回战争前的天空。
战争的背景
天宝初年,吐蕃联合小勃律国(今克什米尔)断绝了通往安西四镇的丝绸之路,西域诸国皆臣服于吐蕃。
唐玄宗为了打通丝绸之路,弹压吐蕃,掌握安西四镇的主动权,便以高仙芝为帅攻打小勃律国,小勃律国灭,西域重回大唐手中,安西四镇再次重归大唐怀抱。高仙芝的威名传遍西域,大唐荣光得以彰显。
然而此时的西方,阿拔斯王朝(旗帜尚黑,中国史称黑衣大食)取代了倭马亚王朝(旗帜尚白,中国史称白衣大食),高仙芝为了求得先机,斩断横亘在丝绸之路上的石国,以石国国王“无番臣礼”为由,亲率大军灭亡了石国,并大肆掠夺石国财富,团灭石国妇孺,造成石国变成一片焦土。石国王子趁乱逃脱,向阿拉伯帝国求援。
阿拉伯帝国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计划趁机攻占安西四镇都护府。
得到消息的高仙芝决定先发制人,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公元751年,高仙芝带领李嗣业、段秀实等名将,率领葛逻禄、拔汗那部等两万联军,自安西都护府出发,翻越葱岭,跨过茫茫沙漠,深入阿拉伯境内七百余里。
阿拉伯帝国东方总督艾布·穆斯林获悉后,下令部将塞义德·本·侯梅德带部下数千人的部队抢先驻守怛逻斯城,严防死守,等待大队援军。
由于怛罗斯城异常高大坚固,高仙芝连克五日都没办法攻破。
此时的阿拉伯十万大军赶到,与唐军在怛罗斯外展开了对峙。面对人数众多的阿拉伯军队,唐军毫不示弱,双方在怛罗斯城外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双方连续打了五天五夜不分胜负。
孤军深入、敌众我寡的唐军甚至还占了上风,但就在第5天夜晚双方均已精疲力竭之际,早有异心的唐军联军葛罗禄部突然临阵倒戈,唐军措手不及,腹背受敌。
这在高仙芝看来是彻底的背叛。
阿拉伯军队抓住战机出动重骑兵对唐军阵营的中心发起了冲击,连日征战的唐军抵挡不住内外夹击,很快溃散。
,悍将高仙芝杀出一条血路逃了,李嗣业、段秀实收拢散兵游勇两千余人,高仙芝不甘心,想要收拢军队再次杀回去,但被李嗣业和段秀实等人劝止了。
经此一战,阿拉伯损失三万余人,唐军阵亡损失了一万多人,阿拉伯帝国领教了唐朝军队的战斗实力,不敢贸然追击。
此后,阿拉伯帝国发生内乱,大唐帝国也发生安史之乱,唐阿两国军队再没有过正式的较量。
军队建制和装备
孤军深入,无后勤保障的两万大唐联军深入阿拉伯帝国七八余里,初期还占上风,让十万阿拉伯军队无法取胜。
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能在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还能展现出凶悍可怕的战斗力?
这里就不得不说说唐朝的军队的建制和装备了。
唐玄宗时期,募兵制已经代替了府兵制,军队的成分更为单纯,职业军人爱国忠君的思想,也极大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
而在募兵制中,又分为神策军和藩镇军,神策军由皇帝直接统领,负责拱卫京师,保护皇帝安全的任务;藩镇军则是由皇帝任命的节度使自行招募的军队,节度使在军事指挥作战中拥有非常大的灵活自主的权力,在对外战争,遇到外敌来犯或是开疆拓土不必请示皇帝就可以率军出征。
因此唐朝军力的强盛与藩镇军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当然这种对外极其强势灵活的军队建制,也为日后大唐藩镇割据留埋下了祸根。
再来说说装备。
唐朝军队成建制大规模装备明光铠和马槊。明光铠是出现于三国时期,被认为是冷兵器时代防护性能最好的铠甲,最初只有军官和贵族可以装备,到了唐朝,强大的国力,让这种昂贵的铠甲成规模的装备军队,使唐军的防护能力得到大幅提升。
这种铠甲有多么不同寻常?根据史书记载,制作一套明光铠,需要11道工序,要耗费192至265个工作日,修理一套这样的铠甲更是需要41名工人才能完成。
在铠甲的胸前背后分布有椭圆形的金属甲片,称之为圆护,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可以反射出夺目的光芒,明光铠因此得名。
明光铠有着极其良好的防御性能,一般刀剑根本无法对身着明光铠的士兵造成任何损伤,即使遭到了损伤也只是表皮伤。
唐军手持的是冷兵器时代攻击力最为凶悍的兵器马槊,马槊是矛的一种,长度在一丈八尺以上,马槊的造型较为简洁,全长超过四米,槊首长度达到了50厘米,远超一般的矛首。
马槊的笨重与长度就决定了在战斗中不可能有灵活的招式与敌人对决,因此马槊在唐军骑兵发起冲锋的过程中往往所充当的是一种冲击型武器,马槊所至,人马俱透。这也在战场上给敌人的心理造成了恐怖的震动。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更为凶残血腥的武器,这种武器被称之为陌刀。相传陌刀在一挥之间,就能将骑兵连同战马同时斩断,因此也被称为骑兵的克星。
据唐代兵书《太白阴经》记载:“陌刀,威力巨大,锋刃所加,流血漂杵”,在陌刀的砍杀下,敌人血流成河。
可是由于唐代严禁将这种杀伤力巨大的兵器陪葬,所以到目前为止,仍未有陌刀实物出土。
正是由于唐军前卫的军队建制和优良的武器装备,唐军在初期与阿拉伯军队的激烈厮杀中能占据上风,立于不败之地。
杰出的统帅
讲到怛罗斯之战,就不得不提高仙芝以及高仙芝的随从死党封常清、段秀实等人。
高仙芝是高句丽人,据史书记载,高仙芝是为标准帅哥。年少时的高仙芝跟随父亲高舍鸡在安西都护府从军。因为父亲的缘故,高仙芝被朝廷任命为游击将军。
后来夫蒙灵察担任西域都护府节度使,高仙芝的才能被夫蒙灵察发现,夫蒙灵察就向朝廷举荐了高仙芝,高仙芝的仕途也是一路绿灯。
夫蒙灵察手下有个叫封常清的人,这个人天生奇丑,丑到什么地步呢?史书记载封常清“细瘦目类脚短而跛”,也就是说封常清天生斜眼,两腿长度参差不齐,还跛脚。换作以今天审美的眼光来看待,也的确是丑到家了。
就是这么一个丑人,每天看到高仙芝帅哥骑着高头大马、衣着光鲜地游走在大街上时,内心对高仙芝的爱慕也是油然而生,便笃定今生誓要追随,这也许是最早的一对基友吧。
回到家后的封常清就写了一封自荐信,向高仙芝推荐自己,结果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但封常清没有放弃,不断的给高仙芝写信,高仙芝很烦,说:“我的侍从已经够了,你怎么还来烦我呢?”
封常清发脾气了:“我仰慕您的高义,愿意侍奉您,所以没人介绍自己来了,您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呢?看容貌录用人,会把子羽看错,您还是考虑一下吧”。
高仙芝没办法只好将封常清聘为侍从。
封常清成了高仙芝的基友后,他的军事才能和公文写作能力令高仙芝刮目相看,二人感情越来越好。
夫蒙灵察手下还有个叫段秀实的人,这个人对高仙芝也是非常仰慕,但他投入高仙芝的门下要比封常清顺利的多。
天宝七年(公元748年),高仙芝接替夫蒙灵察成为安西都护府节度使,段秀实也趁机追随了大帅哥高仙芝。
在此后攻灭小勃律国,对阿拉伯的怛罗斯之战中,三个好基友相互发挥着各自的长处,所向披靡。
其实,以当时的大唐军队装备建制和大唐几位优秀将军统帅等因素来看,怛罗斯之战未必会败。反观后来阿拉伯军队打赢唐军后竟然畏惧大军的战斗力而不敢贸然追击一步,足见当时大唐军队战斗力之强悍。
如果没有葛罗禄部突然临阵倒戈,唐军与阿拉伯军的对决未必能输。
经此战役,阿拉伯军队完全占据了中亚,伊斯兰文明也代替了原先的中华文明,唐朝失去了对中亚诸国的实际控制能力和影响力,大唐文明也自此由盛转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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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更多公元751年,在位于今天哈萨克斯坦南部的重要城市塔拉兹,阿拉伯帝国的阿巴斯王朝军队,击溃了与之对垒的大唐王朝安西四镇兵马。这次战役的胜负,不仅是两个文明争夺河中控制权的转折点,也是古代东亚与内亚军队之间,不可多得的交手记录。
作为古代人类交流的最大动脉,内亚地区一直以来以丝绸之路中枢而为人瞩目。这样因此也成为了四方文明成果的交汇之地,并时刻容易受到各方强权的入侵。怛罗斯战役前的内亚东部,尤其是河中地区,就是这种地方属性的最佳体现。
在大唐王朝与阿拉伯帝国建立前,以河中为中心的内亚东部地区,已经在经济与政治上具有了特殊的重要地位。如果说波斯帝国时期的宽松统治,让本地风貌没有太大改变。那么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后的希腊化时代,就是河中地位蹿升的开始。到了萨珊王朝兴起的时期,这里出现了斯基泰与月氏人混血而成的白匈奴势力。之后又逐步落入了得到本地土著支持的突厥势力手中。
在河中地区的西面的花剌子模,紧挨着传统波斯边陲的呼罗珊地区。这里也经常成为西亚文明传入内亚及以东地区的重要管道。河中以南的阿富汗山地,则因为月氏人几度进入而被称为吐火罗地区。这里连接着东西方去往印度的必经之路。至于东部的费尔干纳盆地,则是通向西域与中原的最佳捷径。
由于整个地区内都是星罗密布的绿洲、商道和草场。内亚地区的政治势力,往往呈现一种形散神聚的样貌。深受波斯-斯基泰-突厥这三种文化熏陶的地方领袖,经常在强权出现时选择依附,并在新强权出现后改换门庭。这就让很多习惯了中央集权官制的人,容易摸不着头脑。
在白匈奴帝国被掀翻后,内亚东部地区实际上已经没有足够时间来形成自己的新强权。一方面萨珊波斯的重心永远在两河和叙利亚,另一方面是满足于松散控制的突厥势力还很强大。这反过来方便了当地各城市的商团,顺着丝绸之路往来于君士坦丁堡与长安之间。这些被古代中国称为粟特人的索格狄亚那人,在垄断了几百年的陆上丝绸之路后开始发行,自己正在被四个强权包围。
在东方,强势的大唐王朝已经在事实上降服了草原地区的霸主突厥人。在像后来那样接受波斯制度与伊斯兰教法前,突厥人的社会组织水平,一直不高。这让他们很容易被眼前的利益而投靠中原的帝国,并将刀子捅向邻居部落。唐朝正是利用自身的资源、组织和人力优势,逐步击败和瓦解了看似强大的突厥霸权。随后一路向西,控制了西域地区并进入内亚东部。
在南方,新的强权吐蕃人开始崛起。他们一面威胁着唐朝设在西域南部的安西四镇,一面积极的同内亚地区展开联系。为了阻断吐蕃与内亚的联系,唐朝军队不仅要固守安西四镇,还要经常出兵越过帕米尔山脉,去攻打克什米尔地区。不过在这个时期,吐蕃还没有达到自己的巅峰时代,对于河中地区影响也比较有限。
在西方,新崛起的阿拉伯帝国取代萨珊波斯成为了西亚地区的霸主。随着阿拉伯军队进驻呼罗珊地区,阿富汗的吐火罗地区与印度西北的信德也先后失守。人数不多却异常喜好劫掠性远征的阿拉伯士兵,开始频繁攻打河中各地。
在北方,残存的突厥部落联盟依然是一支可以左右地区局势的重要力量。虽然他们在东部草原的同族已经被大唐降服,但西部分支依然是唐朝不断抵御阿拉伯和吐蕃染指内亚主干道的唯一助力。当时在河中以北活动的突施骑部落,就为唐朝和河中的粟特人,屡屡阻击阿拉伯军队。
河中等地的粟特人陷入了四方强邻的争霸当中
怛罗斯战役前 大唐王朝的领地达到了巅峰状态
自从萨珊波斯的末代王子俾路斯逃到吐火罗一带,向唐朝不断求援,关于阿拉伯帝国不断东扩的消息就陆续传到了长安。虽然唐朝曾经派兵帮助萨珊王室后裔去稳固在吐火罗地区的控制,却对帮助波斯复国没有兴趣。
唐朝对待葱岭以西的内亚地区,主要基于3个因素的考量。首先是控制西域,因只有这样才能断绝突厥系部落复兴的可能。其次是压制吐蕃,而西域与费尔干纳地区的控制,可以有效阻断吐蕃同突厥和阿拉伯控制区的联系。最后则是保持贸易畅通,这既是为了贸易收入本身,也是为了从西部输入外族战士,并为前两个目的服务。
逃到长安的波斯王子俾路斯并没有获得期望的援军
因此,唐朝在对待河中各城邦国家的求援时,往往不愿意劳师远征。相反,一面通过册封当地小国国王来提升他们的声望,并表明了支持态度。另一方面,就是扶持突施骑这样的在北部七河流域的突厥盟主,依靠他们的骑兵来阻挡阿拉伯军队。由于伍麦叶王朝时的阿拉伯驻军数量不多,且往往以打劫为最终目的,所以经常以几千人的规模,遭遇到上万粟特与突厥联军的围剿。
经过几次小胜后,突施骑开始成为控制内亚东部的新势力。结果自然是对阿拉伯和唐朝两边都产生了敌意。就和后来的喀喇汗国一样,突施骑人开始两线开打。最终分别在河中惨败给阿拉伯人,并在自己本土的七河流域输给了唐朝与东突厥联军。他们的败落,也直接导致了另一股势力--葛逻禄突厥的兴起。
对于河中等地 唐朝一直利用突厥人加以平衡
大唐虽然对远在河中的粟特国家并不感冒,却非常重视对费尔干纳盆地的控制。这里不仅连接内亚与西域,还是阻断突厥语和吐蕃交往的前沿。因此,当吐蕃与阿拉伯人联手控制当地的石国后,唐军迅速出击,夺回了在当地的宗主权。这对于总兵力不足3万人的安西军来说,已经是非常极限的征伐了。
由于地处西域,且手下士兵多是招募的职业军人,安西军在西域当地拥有非常大的自主权。负责镇守西域都护的将领高仙芝,曾经出兵克什米尔,驱逐占据当地的吐蕃人。他也能比远在长安的皇帝,更快的接收到来自西面的局势变化,并作出基于自身判断的抉择。
对于靠近葱岭的地方 唐朝一贯不惜亲自上阵
剧变中的阿拉伯帝国
怛罗斯迁徙的阿拉伯帝国陷入了改朝换代的混乱期
处于怛罗斯战役前夜的阿拉伯帝国,内部正因历史问题而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聚变。代表东方势力的阿巴斯王朝崛起,取代了原本代表西部势力的伍麦叶王朝。
在阿拉伯早期历史上,他们就因地理格局而分为南北两支。南方的部落家族以靠近亚丁湾的也门为发源地,成为了伍麦叶王朝时的统治核心。他们也一直与叙利亚地区以及地中海贸易有长期往来,所以建都大马士革,并在当地有众多拥护者。北方部落则更靠近传统的两河流域,在伍麦叶时代处于被压制地位。其中就有著名的阿巴斯家族。这个家族传统上与东方有着深厚的贸易关系,其所在地的两河城市库法,也是东方各地驻军的主要兵源地。
阿巴斯家族的黑旗取代了之前伍麦叶家族的白旗
公元8世纪初开始,阿巴斯家族就逐渐与反对伍麦叶哈里发的什叶派教徒、东方的呼罗珊逐渐已经伊朗地区的波斯化居民合流。在波斯奴隶出生的艾布.穆斯林支持下,通过4年奴隶,终于在怛罗斯之战爆发前一年的750年,击败伍麦叶家族。
但早期的阿巴斯王朝,并不太平。他们不仅忙于清洗前朝留下的各地总督和将领,还需要面临叙利亚地区的两次大规模叛乱。其他伍麦叶王朝的支持者,也在两河流域北部的摩苏尔和南面的巴士拉出现。夹在这两个大城市中间的,就是阿巴斯王朝的首都库法。于是,原本就数目不多的呼罗珊驻军,开始不断被抽调回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作战。即便如此,阿巴斯也无法有足够的军力去迎战有叙利亚支持的伍麦叶人。甚至在呼罗珊和河中,也爆发了针对阿拉伯人的大起义。
关键时刻,波斯血统的艾布.穆斯林发动了东方地区的本土力量。通过接纳当地贵族与土豪们加入伊斯兰,许诺免除人头税等手段,从呼罗珊等波斯地区,吸纳了足够的东方军队。于是,一支由波斯人组成的新军西征,帮助库法的阿拉伯人击败了自己的南方同胞。东方势力在阿巴斯王朝的地位,被瞬间拔高。艾布.穆斯林也通过自己招募的力量,将东方各地的起义军和敌对阿拉伯驻军,逐一消灭。
大量波斯与呼罗珊部队成为了阿巴斯王朝倚重的力量
决战怛罗斯
怛罗斯战役虽然事出偶然却也是迟早要来的
处于决战前夜的唐朝安西驻军,通过丝绸商路上的快速消息,得知了发生在阿拉伯内部的情况。在高仙芝这样渴望不断建立武功的将领看了,这是一个时不我待的机会。不仅阿拉伯陷入内战,吐蕃也被压制,突施骑衰落而葛逻禄还不够强国。如果在此时西进,则可能收到超乎想象的效果。
随着数位被艾布.穆斯林击败的国王逃到唐朝控制区,拥有临机决断权的高仙芝,开始谋划对费尔干纳北部的征伐。虽然当地的石国国王,一直是唐朝的盟友,还是被高仙芝以对宗主无礼为由,遭到了2万多唐军的围攻。石国国王立刻服软,却还是被高仙芝背信弃义的斩首。渴望财富的唐军,也在石国都城大肆劫掠。
高仙芝的独断专权决定了他的失败
这对整个河中地区的粟特城邦,都起到了恶劣的影响。那些长期以来,期望依靠大唐支持的小国,因此倒向了呼罗珊地区的艾布.穆斯林。后者的波斯血统与近期的统战手腕,都让粟特人对他有着特殊的亲近感。
公元751年,班师回朝的高仙芝获得封赏,河中的粟特人却开始集体倾向阿巴斯王朝。石国王子在唐军的大清洗中幸存,逃往呼罗珊求救。在前一年大获全胜的高仙芝决定,先发制人的进攻阿拉伯帝国。由此拉开了决定中亚历史命运的怛罗斯之战。
为了击退阿巴斯 控制河中 唐朝的安西军几乎全员出动
为了一口气拿下河中,兵力本不充裕的安西军几乎是全员出动。高仙芝从兵力不足3万人的各地驻军中,集中了20000人的兵力。同时,北部的葛逻禄突厥也派出了数千骑兵助阵。最为弱小的跋汗那部落,也同时被指令参加远征。他们与葛逻禄人一起,凑齐了10000人的部队。
阿拉伯方面的兵力数量,一直以来都是争论的焦点。考虑到伍麦叶王朝时期,阿拉伯帝国在全国的常备军不过60000人而已,不断被抽调的呼罗珊军团,显然不可能拥有充裕的兵力。在当时,艾布.穆斯林留在东方的驻军不过12000人,且需要驻守各大城市,兵力比起高仙芝其实更为窘迫。部将齐雅德·伊本·萨里只能通过招募波斯和河中的部队,勉强凑出一支与高仙芝兵力相当的军队。这也就意味着,在怛罗斯之战中与唐军对垒的主力,并非阿拉伯人。
兵力不足的呼罗珊军团必须大力招募本地志愿军参战
这年7月,高仙芝的3万大军兵临河中重镇怛罗斯。这里曾是汉朝名将陈汤攻破的北匈奴郅支城。如今则成为了东亚与内亚军事力量的碰撞之处。尽管城市本身已经被阿拉伯人所驻军,但认为阿拉伯人无法短期内集中力量来救的高仙芝,还是从容的展开了围攻战。20000骑马而来的唐军主力,随即将不大的城市包围,并开始打造工程器械,构筑围城阵地。数千葛逻禄骑兵则负责在阵地周围警戒,他们的另一项任务是为围城的唐军搜集粮秣。至于战斗力最弱的跋汗那部,则掌管着全军的辎重驼队。
但雅德·伊本·萨里的援军,很快就抵达了怛罗斯城附近。这让高仙芝放弃围攻,转而开始在城市附近的平原上列阵。
今日的哈萨克斯坦南部城市塔拉兹 过去的怛罗斯
两种军事体系的较量
今日的塔拉兹河
两支军队都沿着城市附近的塔拉兹河部署,分别依靠河岸保护全军的右翼和左翼。
高仙芝麾下的约14000多步兵,按照经典的唐军战术,布置成前后两线。他们每50人一队,形成经典的楔形三角阵样式,并且按前后交错的棋盘格局布置。每条战线本身因此也分为前后两列,每人手里都装备这长矛与弓箭。他们大部分人都装备头盔,一半以上的士兵配有铠甲,唯一的区别在于手里的弓箭。招募自内地的健儿们使用中原式的长弓,而西域本地招募来的士兵使用斯基泰式的游牧弓箭。
唐朝中前期步兵形象
安西军的骑兵约6000人,分成两股,列阵于二线部队的两翼。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突厥式的弓箭轻骑兵,少量预备队则是源自北朝时期的具装重骑兵。高仙芝本人则与部分精锐近卫一起,位于全军的最后方位置。至于葛逻禄突厥的骑兵,则大部分部署在唐军的左侧位置,掩护全军战斗。而跋汗那部人则还在辎重驼队与运输线上忙碌。
唐朝的标准布阵模式
萨里的呼罗珊部队中,阿拉伯步兵可能只有千人。他们以10人队为基础,组成了10个百人规模的中队。受到前朝伍麦叶时期的叙利亚-希腊化影响,他们的装备与西方的拜占庭步兵非常类似。前6排步兵是装备头盔、铠甲的重步兵,并在佩剑之外使用长矛和盾牌作战。后4排的步兵是弓箭手,护具稍差,主要使用发射重型箭头的阿拉伯弓作战。
伍麦叶时期的步兵部队
真正的主力是由呼罗珊等地招募的波斯人构成。他们在护具方便比较差劲,使用的也是波斯传统的10人队单位。前5排重步兵使用比较简陋的柳条盾牌,并在手里准备了2支可以投掷的短矛。后5排轻步兵则基本没有什么防护,以经典的斯基泰式弓箭为主要武器。更多来自河中小国和波斯周边地区的炮灰军,组成了全军的第一线位置。他们基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却有着类似唐军的长矛+弓箭战术。
呼罗珊 花剌子模与河中的部队撑起了怛罗斯之战的阿拉伯军主力
来自河中、花剌子模和波斯的骑兵,构成了阿巴斯军队的两翼。他们当中既有游牧式的轻装弓骑兵,也有波斯特色的具装重骑。少量的阿拉伯骑兵,虽然马不披甲,但兵士本身也有着非常不错的护具。他们在整条步兵阵线的后方,组成了预备队。萨里也像高仙芝那样,在少量侍从保护下,在全军的最后方指挥战斗。
阿巴斯军队的经典布阵模式
怛罗斯战役,也因此成为了古代东亚军事体系与内亚军事体系的最激烈碰撞。有意思的是,即便是当时的唐军标准战术,也是从数百年前的内亚引入的。步兵一手弓箭、一手长矛的战法,在葱岭以西已经使用了千年之久。骑兵部队则更是往日鲜卑与今时突厥战法的合成。
唯一的区别在于,唐朝越来越将步兵作为自己的战术核心,并用募兵制取代了初期盛行的征召府兵。他们在同四方对手的交战中,逐步采用了非常激进的轮番冲击战术。在齐射两轮箭矢后,就持矛进行冲锋。利用楔形阵的突击优势,在对手阵线上凿出一个个缺口。一旦前锋遭遇顽抗,则第二队士兵再度出击。前后两线,足足可以发起至少四轮冲锋,让普通对手难以招架。
唐朝军队实际上更习惯与轻装化的对手作战
但唐军此次遭遇的是以顽强著称的阿拉伯军队。历史上的他们,特别擅长打硬仗,经常与拜占庭和萨珊波斯的军队对攻数日。最后依靠对手的疲惫,击溃对手。至于呼罗珊附近的波斯北境,则因为地处山区而民风彪悍,是中亚地区最好的步兵兵源地。
在之后的5天里,来自中亚的阿巴斯军队同来自东亚的唐朝军队之间,发生了数次火星撞地球般的经典对攻。阿巴斯第一线的炮灰军,根本无力招架唐军步兵的冲锋,只是起到了消耗和延缓作用。但失去冲锋势头的唐军,也很快在波斯步兵的投矛和弓箭齐射中被遏制。双方彼此之间反复对射、冲锋,然后因无法击溃对方而必须进行重组。
期间,高仙芝可能使用经典迂回战术,派出最后一线的精锐步兵去包抄阿巴斯人的右翼。而萨里的阿拉伯步兵,也可以从预备队位置迂回,堵住对手的去路。
经过5天的交战,唐军开始露出疲态。他们很可能在两翼骑兵的交战中,最为吃亏。中亚本地的骑兵,无论是护甲还是马匹,本身都优于东方的同行。在双方数量差距不大,战术类同的情况下,唐军无疑损失更大。至于擅长冲锋陷阵的步兵,则在一次次被遏制后陷入困境。阿巴斯一边的多线部署,很好的消耗了唐军的锐气。
这一切都被在两军外侧警戒的葛逻禄人看在眼里。当断定唐军不可能获胜后,内亚政治习惯中,抛弃弱者的习惯开始发挥作用。战役的第5天,他们与文化更为接近的阿巴斯人达成协议。随着他们的反水一击,体力不支的唐军开始土崩瓦解。
从军事角度而言怛罗斯是一场彻底的完败
不是决战却意义深远
怛罗斯战役后阿巴斯在内亚的霸权已无可阻挡
公元751年7月,此前战功赫赫的高仙芝部被彻底击败。在阿拉伯-波斯-突厥三股骑兵的追杀下,损失惨重。近有少量近卫保护的高仙芝,在逃跑过程中,不惜向迎面赶来的跋汗那部开刀。最终,有2000唐军依靠攻击盟友,终于杀出一条血路。
但在塔拉兹河畔,1万多唐军死于混乱。数千被包围的内地健儿,不得不放弃抵抗,沦为阿巴斯人的战俘。这是唐朝在西域到葱岭以西,最大规模的战败。尽管安西军在后来被迅速重建,但身经百战的老兵队伍却就此不复存在。
得胜的阿拉伯军队,也因为巨大的消耗而无力扩大战果。但作为胜利的奖赏,整个河中地区从此不再有唐朝保护。阿巴斯王朝的东方势力,足以向富庶的粟特城市挺进。当地的伊斯兰化进程,也就不可避免。
怛罗斯之战后 河中各城市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怛罗斯之战远非双方的总决战。阿巴斯王朝的主力至始至终部署在两河与叙利亚,应对前朝欲孽和西方的拜占庭军队。唐军的西域主力,也很快因安史之乱的爆发而大量调入内地。连于阗这样的属国军队,都必须前往增援宗主。
甚至在战后不仅,阿巴斯人主动向大唐派出的使节。这既是为了刺探虚实,也是为了控制粟特后的继续贸易。两国关系迅速和解,更出现了4000呼罗珊部队,帮助唐肃宗收复长安的短暂同盟。
但对于大唐和整个东亚地区来说,怛罗斯之战却是一个关键性的转折点。原本志在经验西域的大唐,至此进入衰退通道,逐步的无力联通内亚。崛起的吐蕃、复兴的突厥、西南的南诏,以及内地的藩镇叛乱,都在一步步蚕食大唐的资源与根基。东亚文明更是在盛唐的外向后,进入了永不回头的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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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更多怛罗斯所在地还未完全确定,但应在葱岭(今帕米尔高原)以西、吉尔吉斯斯坦与哈萨克斯坦的相邻边境、塔拉兹地区。战役的发生时间在天宝十年(751年7月-8月)。以阿拉伯帝国惨胜告终。这是阿拉伯与大唐几次边境冲突中唯一一次打胜安西军。此战对唐朝、阿拉伯双方的疆域几乎没有影响。战后,唐朝仍然控制西域,并且继续扩张。